月半圆

* 们策爷，心软的神。

——

“我说策啊，爷啊，你想见他就去见呗，原来他还谈着恋爱的时候都没见你为这事纠结。”方锐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别折磨哥们儿……啊我没技能了周泽楷你自己保命。”

“我没有想见他。”吴羽策冷道，挥刀挡在正利用地形猥琐脱战回蓝的人面前。

“那就干脆和他说你最近有事都不约呗，他每次约你你都要拒绝拒绝了又不爽，多折阳寿啊。”方锐叨叨，“你被他嚯嚯这么久了，好不容易不想见了还不能直说吗？……哎哎不是我不愿意陪你，咱哥仨再打下去这游戏的竞技场排名也要爆，马上就要被电竞星探打电话了啊。”

“已经。”那边周泽楷说。

“啊？小周你已经接到电话了吗？我去？我怎么没有？这些人真没品。”方锐笑着，不算认真地丢出两个技能，“你怎么答复的？”

“说我是周泽楷。”周泽楷说。

“靠，原来荣耀那群粉丝究竟哪里看出你为人低调的……”方锐吐槽。

“我没有不想见他。”吴羽策突然说，跟着一边操作一边淡道，“……我有沉默了，压治疗吧。”

“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方锐嚎叫，“哎？……你俩转火了？行，那没我啥事了啊，我开包薯片。”

包装袋刺拉拉的声音中，不算熟悉的游戏界面弹出竞技场胜利的结算框，吴羽策将手上夹着的烟屁股灭了，又点了一根。

“别抽了。”打火机的声音足够小但瞒不过训练有素的耳朵，周泽楷在耳机里劝他。

“没事，最后一根。”吴羽策说。

“还打？”周泽楷问。

“好。”吴羽策说。

新的排队界面出现，方锐那边嘟嘟囔囔抱怨什么，吴羽策放在手边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是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吴羽策到了B市后另买了一台手机办了新号做工作机，和私人用途分开了，于是旧号码的手机上陌生电话通常不是贷款就是促销，他一般都不接。

他在再一次进游戏竞技场前伸手挂断了正在请求的通话，可他屏幕上准备的倒计时结束，比赛开始时，那个号码又打了进来。

“有电话？”周泽楷问。

“嗯，不知道是谁，我接下，你俩先打。”吴羽策说。

他把耳机摘下挂在脖子上，右手接了电话，左手还腾出来让自己的角色往前正常行进着。

“喂？您哪位？”他说着，叼着烟含含糊糊。

那边声音一响起来吴羽策就太阳穴疼，左手把烟取了，半张着嘴听完了对面的话，一时觉得自己有点难以理解中文。

“……你演我吗？”他问，发声困难。

“行吧……你待那路口星巴克别动。”他最后说。

“有事？”吴羽策重新戴上耳机后，周泽楷在那边问他，“不打了？”

“没大事。”吴羽策说，“李轩手机遭贼摸了，我打完这局去什刹海捡他。”

“啊？”方锐发出简单有力的疑问，“他演你吧？手机被摸了不找警察叔叔找你干嘛？而且手机都被摸了他怎么记的你……“

“卧槽……”方锐反应了过来，点评道，“你俩真是绝了。”

“给我个状态，速战速决。”吴羽策键盘一推简单道。

——

李轩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太阳系八大行星都逆行的走霉运，大概也可以归结为一种上天的惩罚。

但他还是不愿意认这个邪，就算他辜负完男人辜负女人，看上去彻头彻尾一个大渣男，那也从来没人问过他想不想这样。

乐在其中的是海王，备受折磨的只是冤种，李轩想。

而且他连着三次试图找吴羽策再见一面，都被对方不着痕迹的拒绝了，这让他又憋了一肚子冤气。但他在这件事上不想和吴羽策争这口气，吴羽策没把话说绝，他就坚持约呗，脸皮又不能当饭吃。

当然李轩作为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还没到被一团乱麻的个人情感拖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虽然约吴羽策几度失败，但是有阵子没来B市的他还是到处转了转，圈里圈外的朋友也陆续见了不少。

今天是周日，中午和下午李轩和一个留学多年刚回国的发小约在什刹海，涮肉咖啡相谈甚欢。发小晚上有事，李轩不急着回酒店就在附近转悠了起来，几条胡同和商业街大同小异，他很快索然无味。

可等他走回地铁站，在闸机口一摸裤兜却立刻愣住。

他手机不见了。

当代人丢了手机基本等于丢了半条命，饶是李轩也一时蒙住，默默退到闸机边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发了会儿呆，认真思考自己难道真的做人失败到要遭天谴？

当然这问题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清楚，李轩找到地铁服务亭的时候已经思考好了另外一些事，比如他觉得自己最近的人生拉胯程度已经超越A股，也该是时候在绝望中创造机会触底反弹了。

他最后找地铁工作人员借了手机，拨通了他唯一能背过的号码。

——

“在这里！”

李轩已经不知道自己对着那家星巴克的大门思考了多久的人生，也许是半个小时，也也许是三十年。

没有任何外界信息的时间好像一下过得很慢，连B市的天都黑得很慢，云在天上慢慢走，太阳在西边慢慢落，李轩就坐在马路边上一个挡电瓶车的石墩子上，看着繁华首都来来往往的车辆，慢慢等着一个总会出现的人。

他想起原来在虚空的时候，很多粉丝在提问箱里八卦吴羽策是不是特别不好惹。其实不是，吴羽策在他们队内是共认的虚空连着几届最好相处的人。这人是很有原则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但除此之外就真没什么脾气，经常他们队内临时决定要出去聚餐，吴羽策会提前去商场帮大家订座占座，然后就拿着号排队等着总有各种原因来晚的众人，从没什么二话。李轩有两次突发要应付战队经理，去得特别晚，到了包厢就看到吴羽策边上的座位空着，桌上放着分给他的菜，然后那人会在一片吵吵声中抬头，冷冷说这顿请正队长请了。

李轩一点不急，等到最后甚至有些困了，以至于吴羽策急匆匆进了星巴克找了一圈，又满头火气出了门张望时他才看见，连忙反应过来朝那人招手。

“抱歉，刚没看到你。”李轩说，很快又解释，“我下午喝过咖啡了，再喝睡不着，就等外面了。”

“……你！”吴羽策看起来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手机怎么被偷的？”

“一般手机被偷的人都不会知道是怎么被偷的吧。”李轩双手插兜，一副任命的样子。

“……你在X市活了这么多年，居然能被B市的贼得手……”吴羽策说，“我刚真以为你演我。”

“别看不起人，能在帝都混的都技术过硬好吧。”李轩说。

“报警了吗？”吴羽策问。

“报警有用吗？”李轩摊手，“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估计这会儿已经被拆卡刷机一条龙卖进二手市场了。”

吴羽策低头看着他的掌心。

“哦，还好小偷不识货。”李轩说，“把我表割了才是要命了。”

吴羽策目光在他手腕上瞟了一眼，眼神暗暗，最后问，“吃晚饭了吗？”

“想请你这么多次约不出来，没想到再一起吃饭还是你掏钱。”李轩在桌边坐下，自嘲道。

“随便扒拉两口吧。”吴羽策扫完码根本没问对面人要吃啥就点好下单，“吃完去挂失号码买新手机？”

“暂时挂失不了。”李轩说，“身份证也一起丢了。”

“……”

“出门怕忘了带证件，我都装在手机壳上的卡槽里。”李轩交代。

“你是什么原始人吗？证件和手机不能装在一起不知道？”吴羽策火大，“不怕别人把你那么多存款刷空啊？”

“……金融安全这么没保障吗？”李轩默默说，“不至于吧。”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得紧急回趟X市。”李轩冷静道，“这边活动还有十天多，没有身份证和手机太不方便了。跨省办不了临时，我回去办，弄好就能挂失手机号了。”

吴羽策盯着李轩看了半晌，在服务员端来两碗牛肉面的同时认命一样解锁了自己的手机打开APP。

“明天？”

“嗯。”李轩说，给两人的面碗里夹小葱，他的还要加点香菜，吴羽策的不要，“今天太晚了，回去还得看看之前备份过多少资料……明天早上吧。”

“几点？”

“七八点都行，我起得来。”

“7点55，G91，只要4个小时。现在买吧，周末快没票了。”

“好。”李轩说，看着吴羽策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付了款。

就像吴羽策不会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年还记得自己的电话号码一样，他也不会问吴羽策为什么这么多年还留着他的购票信息。

李轩低头吃他的牛肉面，B市的面太难吃了，作为一个X市人，吃这种东西真是觉得侮辱认真生长的小麦。但他这会儿食不知味，吴羽策看起来也无所谓咽进去的到底是什么，几口吃完面又舀了勺汤，擦了擦嘴角说：

“走吧，去给你买手机。”

“好的，我之后微信还你钱。”李轩跟在他身后磨蹭道。

李轩对手机这种功能型电子产品没什么研究，吴羽策当然也不至于还要陪着他一家一家挑，进了商城李轩在原来手机的品牌店看了最新款，吴羽策就刷码付钱，两人都没多说一句废话。

手机买好蹭着店里WIFI，李轩就坐在一边开始下载重要的软件，能刷脸登陆的都先登进去，过了会觉得视野稍微一暗，抬头看见吴羽策走到了他身边。

“今天真的谢谢你。”李轩说。

“少说这些P话。”吴羽策怼他，而后在他新手机盒子里摸了摸，很快扔过来一张手机卡，“明天先插我号用吧，别乱接我电话就行，回来还我。”

“你……”就算李轩找这人来有点欺负他对自己心软的算盘，此时都怔在原地。吴羽策确实不会扔自己一个人流落街头，只要他开口，这人不论之前在生什么气，都百分百会来找他，带他去吃饭，给他买票回家。

可是。

“你……那个号啊？”李轩有点磕巴，也不太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不然呢？工作电话给你，明天要是有同事找我，你帮我上班吗？”吴羽策说。

“你对我也……太好了吧。”李轩说，最后四个字小声到自己都快听不见。

其实也没什么，一张手机卡而已。但是李轩知道这号码绑定了吴羽策所有的私人软件，自己只要想，就可以在今天偷偷登录他所有的社交账号，看看这人这些年在关注什么、和谁交往，甚至有没有在网上买过套、有没有在出门旅游的时候和别人订大床房。

李轩面无表情的接过了那张卡，心里有一个自己依然震惊于吴羽策的信任和坦然，另一个自己别扭地思考着“我TM关心这些干什么”。

“你丢手机不报警硬要来找我不就是图我对你好？别TM说这些立牌坊。”

耳边轻轻飘来一句话，李轩偏头就看见吴羽策双手抱臂望着他，一张冷脸没什么表情。

但也许是最近对自我感情的剖析太深刻了，李轩好像第一次从那双眼睛中认识到——

原来吴羽策是真的，那么喜欢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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