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王】破晓 （53）
* 方士谦：虽然我精神力碎了一地整个人摇摇欲坠被S级哨兵拎在手里但我还是要吵架。
* 叶修的精神体是沙雕一种猛禽专门没写太清楚，留一点可爱的余地。
——
除了仪器按部就班运转的声音外，兵荒马乱之后的休息室里一片死寂。
仍处在精神力过载状态的喻文州双眼紧闭躺在病床上，周身插满了镇压精神回路的探针，原本连接其上的机器却已经拆除。叶修坐在床头边，叼着根棒棒糖神情平静，右手随意覆在喻文州的左手臂上，霸道的精神力自指缝中流转而出，轻轻巧巧从头到尾封住了依旧不省人事的向导。方士谦抱着胳膊半低头靠坐在一边的设备柜上，同类暴走加上设备里的环境对他更是高压，整个人也已经快到极限，此时急促而深重的呼吸着，试图获得缓解。
“他什么时候能醒？”
第一个开口的还是黄少天，来自蓝雨的哨兵正用沾了酒精的棉球一点一点擦掉已经凝结在喻文州侧脸、颈部和发丝上的血斑。这也只是他今日讲出的第二句话，和之前一句一样冰冷，像压抑了无边的怒气。
黄少天闯进设备内后，面对面前的场景只是外放了自己的精神力强制对冲着向导暴走的力量，然后开口问跪坐在一边的方士谦：“怎么办？”
方士谦已经头痛欲裂，只能以手势和唇语示意黄少天将人和抢救机器一起先带出设备。黄少天于是屈膝俯身，慢慢将喻文州打横抱起，再也没看方士谦一眼就转身离开。
“我不知道。”
方士谦又过了会儿才回答了黄少天的问句，他的声音是虚的，好像声带的运动都不由自己，却还是缓缓说着：“向导暴走……只能靠自己转回来……难道你不……”
砰一声响，方士谦没能说完自己的话，黄少天的拳头比他的声音更快，迎面砸了过来。
“方……士……谦！”
如此近的距离，方士谦当然躲不过哨兵的一击，只堪堪侧过脸，就感受到一阵碎骨般的剧痛。
“唔……”
黄少天左手拎着方士谦的领口，根本不在意被撞散一地的器械或已经染红自己手背的鲜血，把人拖起来抬手就又是一拳。
“少天！”叶修本在全力压制着喻文州的精神暴动，反应慢了半拍，再拦时也只有凝如实体的黑影朝着黄少天猛冲而去，硬挡了即将落下的第二击，“你冷静点！”
“哐——”
又一声巨响，黄少天拳头一偏砸在休息室的墙上，金属墙壁立刻现出几个深深的凹陷。
方士谦依然被他抓着，此时却不躲也不挣扎，只伸袖子擦了擦嘴角和顺着下颌滴滴答答落下的血，嘶声慢慢补完了自己刚才的话：
“你知道的。所以你问我……我也只有这个回答……”
“……少了王杰希一个还不够？一定要文州给他陪葬吗？”黄少天咬牙切齿，“只有你有朋友是吗？”
“我只不过……做我想做的事，至于喻文州为了什么……”方士谦抽着气道，“你不妨自己问他……”
“老方！”叶修在旁大声道，“少说两句！”
“我还没质疑你呢……”方士谦却停也不停，冷着声音盯着黄少天断续道，“研究中心最底层的实验室……不允许任何未经授权的人员进入……黄副军区长……咳……”
他话没讲完，嗓口就是一阵腥甜，剧烈的呛咳之下，也一时无法再开口。
黄少天本就盛怒，原本因为念着点情面手下留了三分力，否则以方士谦的精神力状况怕不是真要被哨兵打爆了头。他第二拳虽砸在墙上，也算出了气，人稍稍冷静几分，此时却被这话激到又想要揍人。
叶修的精神体挡了黄少天的攻击，这会儿就站在另一边的柜子顶，纯黑的猛禽金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见目标又要发作，立刻仰着脖子发出警告般的长啸声。
“唉……”
叶修离不开喻文州的身边，眼看两人一时僵持，叹了口气解释道:“收到通讯警报的时候，少天和我在一起。”
“……”方士谦冷哼了声，谁的账也不买，“看来是总军长职权遮天，就连保密重地，无关人等也说放就放。”
“……再这样挑衅我可就不管您死活了啊。”叶修拖着声道，“而且我没放人啊，最多只是能力有限，没拦住罢了。”
“你……”方士谦只吐出一个字，就又是阵阵眩晕，本来已经虚弱的精神力一阵翻腾，眼前一黑几乎要昏过去。
黄少天觉察到方士谦的状况，眉头一皱松了手，冷着脸任由他靠着墙歪歪斜斜滑坐到地面上，转头只对叶修说：
“文州不适合在这里长待。我带他回去。”
“我不信任其他人，也不想让他去总医院。你帮我联系张新杰，直接去文州家。”
叶修又叹了口气，目光在黄少天和方士谦身上游移了一下，没计较前者命令一样的语气，厌厌应了声：“收到。”
喻文州很多次以为自己要死了。
这个念头对他来说一点都不可怕，反而显得那么平静而甜美。但他却仍然在挣扎着，像在深海中试图呼吸一样徒劳的挣扎。他已经无法感知到外界的一切，精神图景被几乎海天颠倒的怒浪和雷暴淹没，毁天灭地的灾难中，偶尔传来破碎的鲸鸣声，他也难以分辨这属于自己的忠诚伙伴是在远方或身边。
行将溃散的最后一丝意识已经无法判定机体的死活，神经却依然巨细无遗地反馈着痛苦。他仅有的清明恍惚地自嘲，这下能否撑过去恐怕只能听天由命了。可混沌中又好像有声音在他耳边讲话，说用衰弱的精神和想要解脱的肉体争夺控制权这件事，无非是需要些吊命牵绊罢了。
鲸鸣声更清晰，喻文州似乎感觉到自己被什么推了一把，勉强离开了即将吞噬他的黑暗旋涡中心。
“咳咳……”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再有意识时，发现自己正浑身冰冷地趴在一处海岸线上，沙土的气味几乎淹没了口鼻。但他骨肉都像被拆卸过，浸过水的寒冷冰封了关节，也让他没有了一丝动弹的力气。
但这是属于他的岸，喻文州深深吸了几口气，用尽全力勉强将自己支撑了起来，他僵硬着四下望去，双眼中血色未褪，却依然模糊看到远方一处熟悉的悬崖和上面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着的身影。
“王……”
他试图念出那人的名字，却没能成功。
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喻文州几乎是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才确认这是真的。
这是他的卧室，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大脑在一瞬的空白后，各种信息如同刚从云端下载回来一样涌入了他的思维中。前因后果被拼接起来，他很快也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
黄少天正站在角落里，撑着他的鱼缸，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态度可不怎么友善。
喻文州无声咧了下嘴角，却被尖锐的撕痛蛰到直皱眉，但他还是哑着声音开口道：“……你如果再不把鱼食袋竖起来……它们会撑死的……”
黄少天闻言猛地回头，颇有些懊恼地将手中的鱼食扔到一旁。可他一愣之下已经倒了太多，喻文州的鱼缸里一群大大小小的鱼都聚在食物落下的地方，贪婪地争夺着。
“我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了，你可以开始发言了。”喻文州示意他。
黄少天不说话，喻文州静了一下默道：“对不起。”
“我听不见。”黄少天冷硬道，踢了下喻文州床边已经放着的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喻文州看着自己副官难得隐怒的神情，只能歉疚地笑笑。
“这三个字不需要给我说。”黄少天道。
“这不是听见了嘛。”喻文州软言，“让你担心了。”
“只说‘担心’可太轻巧了喻文州。”黄少天气道，“你差一点就没了，或者精神回路全损，醒了也会是个废人。”
“哎呀……精神力损害不影响智商的。”喻文州说道，倒是乖乖由着黄少天将他扶了起来，在身后垫上了靠枕，“怎么能说就是废人了呢。”
“而且我会回来的。”喻文州在坐好后平静道，“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我还有联盟，还有蓝雨……退一万步，这不是还有你嘛。”
黄少天翻了个白眼，只觉如果喻文州不是这么虚弱，他真想像揍方士谦一样给自己的队长一拳。
“讲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对我可不管用。”黄少天道，“权力名誉都是身外之物，我这样的其他人也不过是普通朋友而已，哪能比得上您老奋不顾身的爱情。”
“……别这么不留情面啊……”喻文州半是认真半是抱怨靠在他的垫子上，辩解道，“这不一样……”
黄少天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转头倾身，从喻文州的床头柜边上拎起一个巨大的包裹，甩手就扔在了喻文州的床上。
“我留情面。”黄少天道，“你都要不管不顾要拿命换王杰希了，我的情面又留给谁？”
“哎……”喻文州被砸到低声叫唤，可却在看到包装时神色一深，整个人冷了下来。
“我陪你去的这家店。”黄少天提醒道，“我知道里面是什么。你这是要怎样？要我说就算是王杰希看到你这么矫情都会嘲笑你的！”
喻文州埋头拆包裹，外包装扔到地上后，里面是很有分量的纸盒，他轻轻打开那个盒子，手指依次拂过两件妥帖装在防尘套中的白色燕尾服。蓝雨驻地最好的服装店的卡片飘落在床上，烫金的玫瑰图案落在喻文州的眼中有些模糊。
“我还是要辩解一句。”喻文州颇有些无力道，“这衣服早就订了，只是原本想着他转好再寄过来罢了。结果工期太长了，他又……这几天没联系上我吧。”
“虽然寄了，我看也用不上。即使定制款退不了货，但你作为蓝雨的长官，走这个后门问题不大，我明天就帮你寄回去。”黄少天冷着一股脑道，“你精神力失控的事显然瞒不住，你不在，冯老头怒气没地方发，叶修顶了大锅，被骂到他那张脸都要黑了。顺便一提，方士谦被停了好几项职务，要我说他就是活该。总之，你绝对不能，我绝对不允许，你再继续这样折腾自己了。”
黄少天讲完，伸手就要拿喻文州腿上放着的衣服。可原本虚弱着的人十指稍稍一按，黄少天一抽之下居然没能拿过来，立刻急道：
“文州，你真的至于要……”
喻文州仍然安静着，过了会儿在黄少天要杀人的目光下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笑道：“你这样，让我想起原来在蓝雨的时候。我经常不得不鼓励大家‘我们一定会胜利’或是‘会有办法的’类似的话。大家都觉得那是因为我有了把握，其实哪里有那么多办法呢，很多时候我也不过是硬撑着，走一步算一步。”
“你不理解我为什么不惜闹到自己失控也要救他，其实也是一样的。只是因为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好起来，但我要撑着。如果连我都不再相信他能好起来，他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喻文州！”黄少天怒道：“你还在坚持，无非是因为大家知道你动了感情，没人忍心真告诉你王杰希已经没救了！如果你再让自己处在危险之中，我保证立刻打晕你去洗掉结合，而且我可以亲手拔了王杰希身上的管子，说到做到！”
喻文州闻言只是深深叹气，像一点脾气都没有地望着自己正在发火的好友。
黄少天自然没办法再刺痛已经这样示弱的喻文州，只能咬着牙又恳切软言道：
“队长……以前蓝雨每次出任务之前你都会说，当同伴出现危险的时候，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因为只有自己有命活着才能有救人的机会。现在怎么好像你自己不明白这个道理了呢？”
“你错啦。”喻文州又安静了一会儿，慢慢把刚取出的礼服又放了回去，“我只是想向你解释我之前的做法。”
“至于你说的……”喻文州缓缓说着，目光又空空落在那个繁复的礼服商标上，“既然是我常年一以贯之的观点，我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别生气。”喻文州最后合上了礼服的盒子，轻道，“事到如今，我会考虑放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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