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王】长夜将尽
* 本来是作为小料本的未公开，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通贩，所以不如发出来大家随便看看。
* cp23有小料场贩，包括这篇，写的不好，量很少。
——
“到了？”
“嗯，挺顺利。”
“那就好。”
“你晚上在家么？”
“俱乐部还有点事，你来我就尽早回去。”
“我去一趟吧，”叶修贴着手机，机场的嘈杂让他有些听不清对面的声音，他侧了身避开兴欣众人才道，“挺想你。”
三个字没逃开刚好凑过来的手机主人，好在短发的女孩子抿着嘴笑了笑，眼底带着好奇和揶揄却也没问什么，只是大方地和叶修确认了一番住处后，主动表示招呼众人过去，不再让他操心。
叶修费了点心力摆脱了老板娘的好奇和魏琛话里有话阴阳怪气地调侃，送走他们一行后才从兜里摸出纸币临时买了张B市交通卡。工作日的晚上，机场快轨中的人也是一点不见少，转了地铁更是挤得脚不挨地。
等到了站，饶是一向丰俭皆可如叶修，挤出车厢时也有种再世为人的庆幸感。
B市叶修熟得很，B市也很懂他。
人潮涌动的地铁站里，越过黑压压的人头，巨幅的广告灯牌上一片翠绿，正中就站着那个戳了他心窝子的男人，神色疏离又严肃，明明是一样的眉目，却一点儿不像自己脑海中熟悉的那个人。
这广告像是新换的，叶修驻足在那照片前。广告牌上男人唇角的位置明晃晃印着几个口红印子，他看着看着几乎要笑出声，此时就觉没有手机也实在不方便，要不真要把这广告牌照了去，拿来调侃对方才好。旁边有路过的女孩子叽叽喳喳，“杰希大神”几个字清脆地落在耳中。他终于还是笑了笑，挺不一样的感情从内心涌起，带着点私藏了他人珍宝的暗中偷乐。
王杰希结束微草的工作回到自家公寓时已经快到夜间九点。电梯叮一声到了楼层，两扇金属门打开时心情难得有些急切。
可预想中钥匙开门后客厅敞亮而有人瘫在沙发上的情景并没来得及出现，就听消防通道的楼梯间内隐隐一声：“老王？”
高层的楼道鲜有人，坏了顶灯也没人知道。安全出口的绿光莹莹打在随意坐在台阶上的人脸上，不显阴森却显柔和。叶修在暗处望过来，在看不清楚的地方也感觉得到实打实的安心笑意。
“没带钥匙你楼下找保安给我打个电话也行啊。”王杰希望着叼着根没点的烟窝坐在楼梯上的男人皱眉，“等多久了？”
“不久不久，”叶修站起来拍着裤子上的灰道，“我反正没事，等你就好。”
“打火机也没带？”王杰希盯着叶修嘴边的烟挑眉。
“那哪儿能啊……”叶修吊着调子，凑近了在王杰希抿起的嘴角上轻轻吻过，双唇柔软温凉，对方回应地相当克制，双舌浅浅纠缠一番后，叶修微退开笑道：
“这不是怕你嫌弃我，要亲过你才能抽么？”
王杰希在暗处吻过只有淡淡烟草气息的唇，难得面上一烫跟着泛起点不自在，转了身走出楼梯间开自己公寓的门，就听得背后轻轻咔了一声，而后浓重缥缈的烟气就漫了过来，像尚有寒意的春夜里晦涩却温柔的梦。
进门后王杰希从冰箱里取了饮料，知道叶修没吃饭后却也没能搜出什么能吃的东西。后者却轻车熟路在没什么烟火气的厨房里左摸右翻，不知从哪个角落扯出两包泡面来。
“没过期，就它了。”叶修扫了一眼背后模糊的保质期，也不管是不是真的没过期或是王杰希已经皱起来的眉头，撕拉一下开了包。
“你少吃点泡面！”
“少吃着呢，在兴欣老板娘盯着，我这都几个月没会见康师傅了，甚至还有点馋。”叶修没个正经，刚要烧水的手却被王杰希挡了回来。
“我给你煮吧。”
“你这儿没菜没蛋的，煮和泡有区别么？”叶修笑他。
“有。”王杰希动作不停，淡淡笑道，“是我煮的，所以有区别。”
叶修自然由着他去，男人拿出小小一口锅，开水分了两碗，愣是要把第一道水倒了才下调料准备堪称简陋的一餐。
叶修在后面环着王杰希的腰，他爱的人比他高了可以忽略不计的几厘米，但那腰身背骨却消瘦了不止几分。一双金贵的手擒着筷子，在翻涌的水汽里看不太清。他们都是不怎么在意吃食的人，叶修下巴搁在王杰希肩膀上想，这人微草的队服都没脱，整间房子除了四季不断的碳酸饮料竟然是半片饼干都摸不出来，也太不像个家了。
但此时最老派的红烧牛肉面的香味中，他怀里常常对私人生活得过且过的男人，安安静静仔仔细细搅着他的方便面，却端着十成十的在意和认真。
“最近怎么样？”
王杰希将那煮得正好的面拿碗盛了，制止了叶修自告奋勇洗锅的申请，递了筷子让那人赶紧吃后，就在一片水声中问道。
正心满意足吃着爱心泡面的叶修快要笑出来，这就是几个月没能见面的恋人对他私人生活的第一句关心了，从内容到语气正经地如同只知道名字的选手间客气而官方的寒暄。
“凑合，有点儿累，你呢？”
“就那样儿吧。”王杰希抽了厨房纸擦了手，像是也没细听叶修回答了什么。
叶修望着那不一般大的两只眼睛，温温的情绪泛上来，刚随口说的那句“有点儿累”好像在几秒钟内一语成谶，身体到精神都泛起一股子疲乏劲儿。他正准备抱怨两句，王杰希却是边出厨房门边回头看着他道：
“讲讲呗，估计你也没别处说，和我总是能讲讲的。”
叶修盯着他背影愣了一下才悠道：“嗯，这倒是实话。”
叶修跟着王杰希回了客厅，一屁股把自己埋进沙发里。王杰希这间房装修得相当简约，客厅里除了两人瘫在一起的长沙发外，就只剩下放了台笔记本电脑的茶几和对面墙上收起的投影了。王杰希取了饮料，咔一声开了瓶盖，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样子。
“开个投影？”王杰希问。
“干嘛？”叶修正准备顺了王杰希的好意倒倒这段时间带新队的苦水，这会儿倒是没跟上对方节奏了。
“打嘉世啊，战术什么的，讨论讨论？”王杰希挑着眉。
“真要这样替我分忧啊？”叶修有些犹豫，手顺着沙发背勾上王杰希的腰。后者正翻着笔记本里的资料，被半搂着也没回头，像是知道叶修在想什么一样轻松道：“没事，我不累的。”
叶修斜斜瞥到王杰希的电脑屏，这人屏幕上图标乱七八糟，但专放荣耀资料的分区打开却是一个个文件夹命名的整整齐齐。王杰希极其快速地点开名为“挑战赛”的文件夹，里面兴欣和嘉世两队的比赛录像一场不差。
叶修嗓口发紧，碳酸饮料凉丝丝的撩拨着神经，二人相处间常见的打趣调侃一类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最后他只是无声叹了气后慢慢道：“嘉世内部再怎么有问题，打挑战赛这些对手都还是太简单了，没什么参考价值。”
“嗯。”王杰希应了声，这情况他当然也清楚，“确实他们三个全明星的配合能到什么程度，大约直到你们对上，都不会有有用的资料了。”
“两个。”叶修在王杰希询问的目光里淡淡道，“嘉世，或者说陶轩，应当不会让沐橙出现在团队赛的阵容里……”
“他们……”王杰希皱着眉，叶修对嘉世的情感和曾有的付出，他自己在了解之余更有一分感同身受。但是走到今天这步，望向瘫在身旁的男人，却又觉得劝解或宽慰的话也没什么必要说出口。于是他只是顿了一下就接着道，“那是好事，孙翔和肖时钦的配合没有经过高水平比赛的打磨，可能反而会成为隐患。”
叶修和王杰希靠在一起，难得的独处跳过了恋人之间的温情。王杰希之前当然说得很对，叶修一个人带新队，而且犹如宿命一般碰上嘉世，其中的辛劳与压力都难与外人相道。原本他们二人私下里并不常聊荣耀，哪怕是嘉世内部暗流涌动，叶修独自一人勉力支撑时，王杰希也鲜少对他战队方面的事加以置评。
但是此时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王杰希这间一向显得冷清的房子难得开了餐厅的暖光，于是客厅虽然暗着灯也不嫌黑。渐渐的，叶修干脆将王杰希的笔记本抱在怀中，投影里视频不住切换，慢慢将自己对于线下赛和战队新人的想法都说给了对方听。
“……都成长了很多，放在十区刚开那会儿，谁能想到他们跟着你能走到今天这步。”王杰希和叶修刚分析完唐柔和包子现在的实战水平后，不由感慨。
“但和训练有素的职业战队相比，还是有不可忽略的差距啊……”叶修揉着眉心叹道。
“线下赛还有很多场，进步空间足够。”王杰希道。
“嗯，是这么个理儿。”叶修笑道，末了头一歪，“你相信我能赢嘉世么？”
叶修虽是在问王杰希，但这个问题倒完全不如之前那些交流严肃了，此时他把笔记本放回桌上，里面雷霆战队第八赛季的比赛还在放着，可叶修已经双手搂上王杰希的腰，脸也贴了过去，更像是向自己在意的男人讨个肯定。
“叶秋大神不是总说相信是没有用的么？”王杰希侧头看他。
“你的相信和别人的相信，那能一样么？”叶修一本正经。
王杰希没接话，心底泛起种说不清的心情。他和叶修认识加上确定关系，多少年来这人不论面对什么，都带着一种游刃有余的从容，尤其在说荣耀相关的任何事时，眼底的坚定更是向来无懈可击。可此刻餐厅的暖光落在身边男人纯黑瞳孔的中央，那人微微下垂的眼角弯出一个弧度，不至于脆弱却显得柔软。
于是王杰希心自然也跟着软了，踌躇了一下却是问他：“如果，我是说如果，今年你没能赢下挑战赛，你会怎么样？”
“再打一年呗，还能怎样？”叶修想都没想就道，“又不是年年都有不争气的豪门。”
“那万一呢？”王杰希很不意外他的回答，但还是接着问。
“就……一年一年打呗……”叶修笑道，末了叹气，“一直打到……”
王杰希原本以为他要说直到回到联盟或者打不动为止，没想到叶修倒是语气拐了个弯，在王杰希近在眼前的脸颊上啄了一下道：
“……打到你退役来陪我，我们去折腾小年轻，然后一起拿一个冠军。”
这话放在谁耳中，都多是说说而已，何况叶修那语气听着也像是玩笑，可王杰希抿了抿嘴角，嗯了一声像是就这么答应了他。
叶修是真的累了，王杰希感觉的到。虽然两人一直翻视频聊战术到了临近午夜，甚至直到叶修叼着牙刷站在卫生间镜子前还在和他讲同肖时钦打心理战的可能。但叶修此时的状态像是烧得越来越旺的火，光亮越盛，能烧的时间就越短。
“线下赛你能歇几场么？”王杰希靠在墙边问。
“有这个打算，尽量吧。”叶修含混回道，一边漱了口后左右打量。
“抱歉我本来要给你买新毛巾，忙忘了。”王杰希忙道，而后很快从架子上取了自己的递过去，“先用我的吧。”
“嗯……”叶修捧起王杰希那条一看就是微草周边的绿毛巾，脸埋入浸满热水的柔软中时禁不住心情大好，声音都跟着暖湿起来笑道，“看您客气的，人都是我的了，还分什么你我啊…”
说是这么说，但该分还是要分的。王杰希趁叶修在浴室里忙活的时候拿手机在x东买了些日用品，在付款时略一犹豫，还是点选了微草俱乐部的地址。
不过叶修确实一点没和他见外，等他自己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微潮的浴巾扔在马桶盖上，而鸠占鹊巢舒舒服服趴在他主卧床上的男人，下半身分明套着条他新买没多久的睡裤。
“得再拿个枕头来。”叶修听到他进门侧趴着眯笑，王杰希默不作声从衣柜最上面扯出个枕头扔过去，正砸到叶修脸上。但床上的人依然是满不在意的样子，笑意在仅留了盏夜灯的卧室里显得恍惚而温暖。
“来吧，大眼儿。”叶修跟着一抬原本只横在腰背间的被子，露出另外半张床上因为已经躺了人而微微皱起的床单。
真是罪恶，王杰希在顺从上床并关上灯时没来由的想着，叶修在他身后摸摸索索贴了过来，双臂自然圈上他腰间，属于另一人的气息萦绕在后颈和耳旁，明明微弱的呼吸声却足够大声到遮盖了繁华都市夜间仍存的一切嘈杂。
这种感觉王杰希并说不上熟悉，毕竟虽然在一起有几年了，但一年三百六十五个日夜，更多依然是独自入眠，可此时肌肤相贴的温热触感跨越几个月的间隙依旧近得像从未分开过。叶修这几月应当是抽烟太多，此时洗漱完毕都还有散不尽的烟味，混杂在刚拿出的枕头自衣橱带出的樟脑香气里。这味儿像是有温度的，王杰希低埋着头，任对方轻轻啄吻着他的后颈，血液自被吻上的皮下流过，就被烫地暖热起来。
“我在地铁上看到微草新的宣传海报了。”叶修在他耳边说着。
“嗯？”王杰希随意应着，等他下句。
“你脸上都是口红印子，但我没手机，没能照下来。”叶修笑，摸索着将王杰希翻了身，怀中人在黑暗里眨动着那双独特的眼睛，随后很上道地闭了起来。
唇齿的厮磨，舌尖的纠缠，咫尺之间连氧气都从对方的气息里寻觅，叶修的手扣上王杰希的后脑，一个吻接着另一个，直到被索吻的人低哼着逃开喘气，才也气息不稳地低声道：
“……可也就我能亲上真人，赚大发了。”
明明是在自己的卧室，拥抱心爱的人，可清晨的阳光再次照亮房间的时候，前一晚的缠绵依然缥缈的像是从谁那里偷来的一样。
昏昏沉沉的早晨连道别都是仓促的。
王杰希难得将自己的车从车库开了出来，把叶修一路送到挑战赛的集合酒店。
“就这儿吧。”拐过某个街口后，叶修示意王杰希停车，“再近有媒体了，被看到太麻烦。”
“嗯，”王杰希点头，车靠了路边就等叶修下车。
“你今天休息吧？”叶修望了眼仪表盘的日期，笑道，“昨晚辛苦你了，回去多睡会儿。”
王杰希没料到叶修突然讲这个，斜眼瞥了他就伸手过去推开副驾驶的车门。
“您快请吧，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叶修低笑着下了车，却回头趴在降下的车窗上望着车内侧颈微红的男人道：“比赛加油，我有空联系你。”
“要加油的是你才对，”王杰希笑，“我有空了会去看你比赛的。”
叶修的那份洗漱用品在第二日就送到了微草俱乐部的门房，王杰希取到之后也没专门放回家中。赛季快到末期，微草已经开始为季后赛做准备，各种战术都要抓紧时间操练，赛程排布更是让微草连着几场跑客场，王杰希忙得仅有在机场候机时有空刷两眼挑战赛的赛事结果。
说好的“有空”对他俩来说都像是一个遥遥无期的社交谦辞。
而等到几周过去，微草终于在主场迎来一只保级队，王杰希喘了口气之余终于在周二晚上全副武装，一个人去了挑战赛的比赛场。
王杰希从微草走得突然，等他从食堂出来，迎着将落未落的晚霞临时起意回宿舍换了便装，看时间再和叶修说一声已经来不及了。
挑战赛都是八场同时开打，整个场馆内远远没有正式比赛那样的井然有序。除了几只降级队之外，粉丝团是没有的，大多是选手的亲友在观众席闹哄哄挤成一团，大家关注着各不相同的胜负，倒也算和谐。
王杰希带了口罩，还把风衣外套的帽子扣在了头上，勉强赶在观众入场的最后时点进了场。他在场馆卫生间避过了场地灯光调暗前的一小段时间，顺便对着镜子思考了一番自己在昏暗环境下仍然被粉丝认出的概率。
算了，王杰希还是放弃了毫无伪装走进荣耀粉丝聚集地的疯狂想法。
他原本的打算只是默默地来，最多比赛结束的时候和叶修见一面。可他在自己的座位上还没看多久，突然最前方某个屏幕上画面一闪，他身边的人都呼啦一声站了起来，有喊“嘉世”的、有喊“苏沐橙”的。王杰希隔壁座的小哥显然是个狂热粉，自己喊还不够，边挥着拳头边扯着王杰希的外套试图让他也high起来。
王杰希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自己无意间落入了嘉世粉的包围中，连挑战赛都追的荣耀粉那可不是一般人，王杰希仅是惊讶中本能的一个抬头就已经让他隔壁欢呼着的小哥愣了一秒。王杰希反应也是极快，趁对方没回神，立刻起身就走。好在场馆够乱，不少人站在走道上，王杰希一把抹下帽子脱了外套，在人群里绕了两圈，再望向刚才那片区域时。果然看到方才的小哥一边眉飞色舞地向周围人吼着什么，一边拉着一片人四处张望着。
回自己的座位是没可能了，王杰希望了眼兴欣即将结束的第二场个人赛，犹豫了一秒就向场地最前端走去。
场馆虽乱，场地的保安却相当恪尽职守，看到有人埋头往选手区走，赶忙就上去阻拦。王杰希被拦住也不意外，只是稍稍抬了双眼，说了句自己有事拜托通融一下，来拦他的场馆保安果然在视线相接的刹那就瞪大了自己的眼睛，而后相当专业地保持了低调。
叶修正在和身边的安文逸讲话，王杰希远远打量一圈后，朝着陈果走了过去。
“陈老板，”王杰希关注兴欣这么久，陈果他自然认识，此时半俯身问道，"我在这里坐一下行么？”
陈果本也看着叶修那边，此时猛然闻声回头看到一个男人正一手指着她身边的座位一手摘下了口罩。
“王……！”陈果差点惊叫出声，但好在及时把后面两个字咽了回去，慌忙示意他坐下就问是不是要找叶修。
“不影响你比赛吧？“王杰希在叶修结束单人赛布置在他身边坐下后说，”没来得及告诉你我要来。”
王杰希问是问，但边讲边舒舒服服地靠在了选手席的椅背上，明显像是一句客气。
“怎么不影响。”叶修伸手在他面前，“看到你紧张，我手都抖了。”
王杰希瞥了那只手一眼，极好看的五指缝中透出比赛的画面，手虽是举在空中，但依然稳得像是有所依凭一样纹丝不动，不由笑了笑就握上那手按了下来。
“你怎么进来的？”叶修问，他说的进来自然是指不向观众开放的选手席了。
“刷眼卡。”王杰希冷淡道，“不调侃我一下你不舒服是么？”
叶修似是很满意地呵笑出声，伸手就要去描他眼角，却被王杰希抬手挡了，并还以一记眼刀。
个人赛第三场此时战罢，兴欣总算是赢得了一分，叶修望着从比赛席中出来的身影压低声道：“跟你们原来队里的小年轻打个招呼不？”
“不了吧，别影响到心态。”王杰希皱眉，一边努力缩了缩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王杰希并不是第一次关注挑战赛，但先前都是抱着为战队发掘人才的心思，此时心情却是截然不同了。擂台赛兴欣打得顺利，操盘手最后一个选手角色只剩百分之四十的血时叶修施然自座位上起身，王杰希跟着随口说了句加油。叶修对付一个残血的普通玩家高手理应是不用加油的，但他也很是配合地做出被鼓舞了的样子，王杰希看着那眉眼顿时觉得圈里说他嘲讽也不是没道理的。
兴欣自然是顺利拿下了擂台赛，叶修逆着转播屏幕的光从比赛席中出来，直接就张罗起全队进行团队赛部署。兴欣上下连老板陈果都聚在了叶修身边。他们站在选手席的最前端，因为场地噪音的原因，所有人探着头围成一圈，好让叶修不用说太大声就能被听见。
王杰希独自坐在角落里静静看着这一队人。这就是他的队伍了，王杰希想，虽然显得东拼西凑实力尚欠了点，但是那些围绕着叶修的神情都专注而坚定，而讲着话的人那么自然地就吸引了他全部的视线，耀眼到像天生就是为创造奇迹而来的，让人忍不住就会去相信，不论目标是什么，这些人都可以做到。
王杰希这正胡思乱想，团队赛上场提示发出，转头却看到叶修双手插兜居然是朝他走了过来。
“你不上场？”他很是惊讶。
“听你的话，休息休息。”叶修在他身边坐下，王杰希的外套还搭在两人之间的座位扶手上，叶修的手从布料下很自然地探了过去，将王杰希的左手五指拢了拢虚握在掌心里。
“我从来不知道我的话这么有用。”王杰希道，“不怕翻船？”
“该翻的船迟早会翻，”叶修淡淡道，“没我就赢不了的话，对手水平上去了，我总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大约预感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兴欣的团队赛陷入冗长的拉锯战。王杰希只觉自己指尖已经被叶修掌心的温度暖出了一层薄汗，不由注意了一下依然在增加的比赛用时。兴欣在场面上已经落于劣势，虽然极不明显，但是稳定的攻防转换间兴欣总会有一小段时间落于下风，王杰希已经看出这样拖下去形势应该不怎么乐观。
耳边一声轻叹传来，一直若有所思的男人转头看他道：
“你看看我。”
“怎么？”王杰希转头。
“我听少天说你学会了给人看相的新技能，你看看我今天是不是印堂发黑走了背运？”叶修语带自嘲笑着问他。
“新人和有经验的老将有磨合问题，战术执行力不够，对手状态太好，场上临时调整不过来，落败是必然结果，和运气没关系。”王杰希淡道。
这些事他能看出来，叶修当然更明白，于是后者耸了耸肩道：“我觉得核心原因是老魏的猥琐太过于出类拔萃，新人们跟不上他的没下限。”
“这场要是输了，后面有点凶险啊。”叶修又跟着道，”玄奇有张益玮那个会动歪脑筋的，指不定会在比分上搞点猫腻。“
叶修说着，即使在谈及团队赛胜负时都无甚波澜的语气此时却透出几分的不屑。王杰希勾了勾他的手指道：“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
“什么？”
“毕竟兴欣这一路走得相当顺利，遇到点挫折是好事。那句话怎么讲？置之死地而后生。”王杰希道。
“哪有那么玄乎。”叶修笑了笑，“能一帆风顺谁不想要啊，都是没办法。”
王杰希低眼望着他，叶修依然是气定神闲的样子，看不出有什么忧虑。可王杰希知道他说得是实话，就像知道他心中会有压力一样。叶修也不是一定要苦心孤诣逆水行舟来找存在感的人，这个挑战赛的场馆他本不应该以选手的姿态走进来，王杰希相信如果有任何的可能，叶修都想在自己最初效力的嘉世平平稳稳一直打到退役为止。
“我看你面相挺好的。”王杰希思路一跳抿了抿嘴角道。
“我意识到了，你看的不能算数，”叶修倒是完全不在意他又跳到前好几个话题上，随口就道，“你看哥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当然怎么都好。”
王杰希低笑了起来，难得不反驳，最后却是缓缓道：“我看你有冠军相，真的。”
可冠不冠军此时确实还说不上，倒是团队赛拉拉扯扯一个半小时终究是没能改变缓慢落败的节奏。其他比赛结束的都早，选手们在整个赛场前半片区域来来往往，兴欣这边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王杰希看到嘉世那边几个职业选手都探头往这边看，为了不节外生枝只得和叶修约了个地方提前离开。
四月下旬，夜晚尚还有些凉意。王杰希寻了个路灯交错中稍暗的地方，站在树下等人。这个时节，梧桐生了满树的新叶，靠近就能闻到淡淡的木香。连粗壮主干的结节处都冒出几片绿，挡不住的欣欣向荣。王杰希不想再带他的口罩，此时只是将薄外套的领口立了起来，明明出门时还有些冷的，但在场馆里和叶修十指纠缠后，好像身体供热被来自另一人的温度激活，这会儿裹紧外衣反而觉得热了。
王杰希深深吸了口气，望着渐渐从场馆散场的人群涌向路边，来接人的网约车让场馆周围的交通阻了一阻，汽车前灯尾灯红红黄黄连成一片，亦是犹如一场盛会。王杰希挺有兴致地看着，他平日在俱乐部堪称深居简出，和这样拥挤的人潮或是热闹的夜间都少有会面机会。此时像是窥伺到了机械地训练和循环往复的比赛以外不一样的生活，真实也丰富。
叶修出来的很快，一个人快步从某个通道口就溜了出来，娴熟而从容。
“地铁？打车？吃个夜宵？”王杰希待到男人走近后抱着双臂问。
“走走吧。”叶修说。
比赛结束时间也不算早，绕开场馆附近走到小巷中，行人也就不多。偶有妆容精致的女孩子挽着同伴的手走过，也没注意各自低头并肩而行的两人。
“你们老板没问我的事？”王杰希随便挑了个话题，瞄了一眼手机地图确定他们正走向家的方向。
“想问呢，看起来好奇死了。”叶修笑道，“不过比赛这不丢分了么，估计忙着操心那个去了。”
“怪不得你出来这么快，我还以为你总要被拖着解释一下。”
“也没很快吧，还是耽搁了。”叶修道，“比赛结束孙翔晃过来说了会儿垃圾话。”
“他怎么这么想不开。”王杰希笑。
“我也纳闷儿呢，结果没轮到我和老魏教导一下新人，倒是被孙哲平怼回去了。”叶修懒懒道，“他说自己不认识孙翔，然后又说是他爷爷，我真是费老大劲儿才没笑场。”
“孙哲平那性格，没准真不认识他。”王杰希顺话道。
“我猜也是。”叶修道。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聊着，王杰希刻意没提今晚的比赛，叶修倒也不说。王杰希翻出点联盟选手间新制造的段子，叶修也跟着讲了讲近期队里的趣事。
到了某处的红绿灯口，两人即将走上斑马线时对面突然变了灯。叶修本能伸手拦住了没刹住脚的男人，而后那只手就过于自然地顺势搂上了对方的腰。王杰希微侧过脸靠向他耳边，叶修另只手忙取了叼在嘴里的烟架在一旁。
“我相信你。”王杰希靠近他说着，声音在未散的烟气里也显得轻飘。
“什么，”叶修笑着看面前又不知思路跳到哪里去的男人。
“你那天问我相不相信你能赢嘉世，”王杰希语气平平，“我相信。因为那是嘉世，而你是你。如果有人能做到，就一定是你了。”
“所以，”王杰希顿了顿望着即将转为绿灯的路口，“决赛之前的这些队伍，什么玄奇之流，都未免太不够看了。”
“这可真不像你说的话，”叶修笑，“提前半年约新队打友谊赛的好队长？”
“两码事。”王杰希缓道，“你不是说我的相信和别人不一样么？我也这么认为。因为我的相信会变成现实。”
“呵，好啊，那我怎么也不能让你失望不是？”叶修认真道。
王杰希没再回话，探头难得主动在对方双唇上印下一个轻到如同错觉的吻。香烟气淡淡漫进口鼻，混着春夜里的一点点草木香。
要是走回王杰希那间公寓，这路程实在是有些太远。但一向在运动上懒散的两个人却谁都没提出要坐车。两人间的话题几度更替，交错着短暂而柔软的沉默。B市夜晚的霓虹色彩交替，他们从宽阔长街走入被树影遮了路灯的小巷，拐了几个弯又落入热闹的繁华中。
他们就只是这样走着，每一步都走向更深的黑夜，也走向终将到来的黎明。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