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
半满的月走过云层,落得树下影绰相掩。
不知从何而生的风乍起,伴着隐隐约约的琴声。
有人音色温暗抚弦而歌,他唱得随意,时续时断,等悠悠然唱至“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时,终于身后传来低低的一声笑。
“舍得出声了?”盘坐石上的男人捻着琴弦,却也未回头。
另一人影忽的就出现在一旁树下,长剑傍身,青衫及地,身形定住后衣角渐落,竟是连风都未动,好像他自始至终都站在那处一样。
“深山老林里听得人唱《凤求凰》,我当是哪家殉了情不愿过忘川的野鬼,吓人得紧。”那人自树下走出,轻飘飘没一点声响。
“野鬼没有,只有野鸳鸯。”抚琴的男子笑道。
“野鸳鸯难当,倒是不如与喻阁主殉了情做一双野鬼洒脱。”
男人行至石边,敛衣坐下,望过来的星眸略有差异,却含着同一汪不遮掩的深情。
“良友易得,良敌难觅,且当珍惜。”
近贴着摸索间,喻文州还要咬着身下人的耳朵讲这句。
山间月冷,他的手指更凉,伸出去描另一人深刻眉骨时,呵出的气息却足够烫热。如水的南音像是被火烤干了,喘息间只余下瑟瑟。
十指痴缠,如握刀握剑,或决或别,或如难得一夕的相拥。
走过半生半隐半蔽,以最刻骨的爱恨交击,天地皆失了分量。
怀抱中,就是整个江湖。